各位尊敬的老师，亲爱的同学们：

大家上午好！我是2019级中文系本科毕业生查苏娜。能够作为本科生代表站在这里，我非常荣幸，但同时也感到惶恐，毕竟，唯有可量化的指标能够被代表，而丰富多样的人生无法被代表。在座的同学们有的选择成为人民教师教书育人，有的选择成为自由的文字工作者挥洒才华，也有的选择继续在学海遨游，探求学术的真谛。我个人所选择的道路，也只是人生可能性的万分之一而已。因此，我仅仅从我个人的角度，在此分享中文系的这四年带给我的思考与感悟。

当谈到文学与华东师大中文系的时候，我们最津津乐道的往往是她辉煌的过去，正如丽娃河似乎永远比樱桃河承载着更多文脉，我们对于华东师大中文系的怀念与敬仰，似乎也更多地留给了消逝在风中的八十年代。每当我在作品、文献甚至师长的话语中识别出那个时代的影子时，我都会比任何时候更加深刻地感受到2019年进入中文系的我与那个时代之间遥远的距离：正如毛尖老师所说，“短视频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形式”，在这个时代，写诗和阅读文学期刊已然不再是大多数中文系学生的爱好，我们所受的专业训练与精密的社会分工之间也在日渐疏离。那么，我们到底应该如何面对“中文人”的身份，以及这四年我们在无数作品、原典与文献中上下求索的经历呢？

这个问题事关我们选择中文系、选择与语言文学为友的初衷。如果要四年前的我作答，我肯定会笨拙地援引钱先生的“文学是人学”，大讲一通文学的崇高与人文理想。虽然今天的我不认为这样的答案是错误的，但我想换一种回答的方式。我认为，在师大中文系的四年为我带来最重要的收获，是使我学会了关切那个位于层层叙述与言说之下的、具体而鲜活的现实生活。在这四年的学习与阅读中，我在无数个作品、无数个虚构与表征中看到了无数种想象与言说这个世界的方式；但读得越多，看得越多，我越能确证我们的现实世界无法以任何一种方式被言说殆尽。正如《浮士德》中梅菲斯特所说：“我的朋友，理论是灰色的，而生命之树常青。”文学永远能以文本与现实的张力向我们证明：这个鲜活而具体的世界永远有着理论所无法穷尽的复杂性，它永远呼唤着我们对其投以最热切的目光。

因此，正是在这个于虚构与现实、想象与生活之间频繁往返的过程中，作为中文人的我学会了识别叙述与想象的痕迹，学会了批判个人的成见与既有知识的边界，更重要的是，我也变得比四年前的自己更加关注这个我们每个人生活于其中的、活生生的当下。在这个我们无法用故事与理论所穷尽的“当下”，我深刻地感受到，钱先生“文学是人学”中的“人”，不仅仅指向承载着启蒙理想的、抽象的人，更指向具体的人、陌生的人，指向“与我有关”的“无尽的远方，无数的人们”。也正因如此，在这些我个人视野之外的人与事中，我发现了“自我”的渺小与封闭，发现了这一小片天空之外更为广阔的天地。我一直坚定地认为，是中文系磨去了我的傲慢与狭隘，使我学会关注活生生的当下，尊重复杂而有时出乎意料的生活。虽然大家未来的人生道路各不相同，但我相信，关注当下、关切生活的能力是中文系给予我们最珍贵的馈赠。

此时此刻，我再一次无比鲜明地感受到，我们真的要毕业了。我自认是一个不擅长抒情、也很害怕抒情的人，因为那样会让我本就满溢的离愁别绪更加一发不可收拾。所以，我想说，我们虽然马上要离开华东师大中文系，离开吴泾镇东川路500号这个特定的空间，但在这个空间中发生的一切记忆，都将一直与我们相伴而行。在这个意义上，记忆也可以算作表征的空间。我不会忘记一堂堂专业课为我们带来的困惑与顿悟，一次次论文写作为我们带来的煎熬与成长，不会忘了升学就业的人生十字路口带给我们的迷茫与释然，当然，我最无法忘怀的，还是与在座的大家相聚的每时每刻，是在研讨室快乐桌游的畅意，是在剑川路、虹梅南路甚至金沙江路开怀畅饮的满足，是许许多多打开封闭内心、与他者紧密相连的时刻。无论将来我们身在何地，这些珍贵的记忆都将陪伴着我们，勇敢而自由地在未来的路上前行。

最后，请允许我代表大家向所有关心、爱护过我们的师长、朋友和家人表达最诚挚的感谢！比起情感，我的话语在此刻显得无比贫乏，但与诸位的相遇永远是我本科四年最珍贵的回忆。谢谢大家。